搞直/五行缺糖/请勿转载

如意案(一)

  • 注意:是同人,但不是全职同人。假是真时真亦假,懂的客官自然懂,注意tag。

  • 这个故事是我的朋友哈鲁和咕噜联合创作的,他们没有账号,因此我便在此替他们贴一贴,感谢各位,捧上香脆小鱼干。 @natsune 

 

(一)缘起

明明还有几日才到上巳,这一年一春山山脚下的十里桃林已经开得极好,花树连绵不断,如同一团团烟霞漂浮在青山碧水之间。

连日大雨后溪水暴涨,连梦身穿白衣,跟在前面那位披着袈裟的高大僧人身后,小心翼翼地踩着溪边的石头前行。

沿着那条桃花夹岸的古溪进了山,又步行约半个时辰,就能看到一春庄的古老骑楼掩映在林间。

圆通师父曾经讲过,这座中原武林第一庄的名字其实就来自庄里演武场中挂着的那块匾额,上面镌刻着首任庄主亲手书写的“又一春”三个大字。

 

“梦儿,你可别小瞧‘又一春’这三个字,这块匾隐藏的可是一春庄的两门得意武功‘天晓剑’和‘月明心法’。”

还记得那时天色阴沉欲雨,禅房窗外竹海发出海潮般的啸响,连梦盘腿坐在榻上,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听师父给他讲中原武林的那些八卦,这应该算是连梦幼年时每天最期待的时刻了。

连梦本是个被遗弃在育婴堂的孤儿,在幼年快病死的时候被做义诊的圆通师父捡回寺里,便早早在佛前皈依了,但却一直未曾持戒,身份依然算是个住在寺中的俗家弟子。

“其实一春庄这名字,跟我佛倒也有几分缘份。”圆通和尚慢悠悠说。

“师父此话何解?”连梦急忙问道。

“前朝智本禅师有诗云:一年春尽又一春,野草山花几度新。天晓不因钟鼓动,月明非为夜行人。意思是说,并不是因为人间钟鼓报时天才会破晓,明月照亮黑夜也并不是因为路上有晚归的人,日升月落都是自然规律,不应强求。一春庄的两门看家功夫最早便是从这诗中化来的,百余年来,一春庄最看重的也是顺应天道,讲求一颗赤子之心。”

“您莫不是又在说故事哄我了罢……”                                          

沉默了片刻,那年只有九岁大的连梦皱了皱鼻头说。

“……为师既是出家人,又是你师父,怎会诓你?”

圆通和尚听到连梦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目光飞快地在连梦屁股下面坐着的竹榻上溜了一圈。

“总而言之,师父是想说,一春庄融合佛道两家之长,最讲究顺其自然,一般人想入一春庄庄主的法眼,找机会抱大腿投入他老人家门下,不是那么容易滴一件事。”圆通和尚下结论道。

“按师父这么说,若想入一入佛祖他老人家的法眼,好生留在我们兰觉寺,应当没有那么困难吧?”连梦一脸天真无邪地问圆通。

“这是自然,我佛慈悲,佛前人人平等,阿弥陀佛。”

一边敷衍着回答从小就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徒弟,圆通又偷瞄了一眼竹榻下露出一角的小兔子包袱皮,一脸慈祥地在心里咆哮:臭小子,又想跟我玩离家出走跑去隔壁一春庄拜师的这一套吗?今年这都是第几回了?

“既是如此,现在江湖上有那么多人都想进我们兰觉寺跟住持师伯学‘净空莲华掌’和‘澄心圆诀’,上个月扫地师兄才打跑了两个‘不小心’闯进藏经阁的施主,依我看,干嘛赶走人家呀,应当打开寺门欢迎他们来学才是,弘扬佛法,人人有责。”连梦眨巴着大眼睛说,“这样吧,等会晚课结束,徒儿就去跟住持师伯提一提——”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圆通和尚终于忍不住嚎了一声。

……

一春庄大门口的骑楼已经近在眼前,连梦跟着师父,不时仰头看一看那座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古老建筑物,往事仿佛电光幻影在心头明灭而过。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正有一缕笑影在十七岁少年的俊俏面孔上缓缓浮起来。

 

门外那株有两人合抱粗,据说已有百年历史的千瓣桃花此时正开得灼灼,玄衣少年正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坐在树枝间,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也被这一树怒放的花朵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天,一向主张“随法自然,淡泊传家”的一春庄看上去与往日截然不同,闲散气氛烟消云散。此时骑楼下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只要稍加注意,便能看出来往的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士,其中身怀绝技者不知凡几。

透过花荫,少年托腮望向脚下的人群,目光先转过那一小拨散落在人群中,身穿青衣腰佩长剑的年轻人——那都是和他同辈的一春庄“朝”字辈门人。此时这群年轻人正奉了前辈命令,帮助庄中田客迎接各位远道而来的江湖贵客,同时也要负责给来往行人指路,顺便维持治安。

看着看着,少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然后目光忽然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白衣人身上。

习武之人的五感都极其敏锐,在绚烂的花影中,范潮汐看着不远处的连梦,看着那人抬头望天,然后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半个月没见,这人好像又傻了几分。”

一身玄衣的范潮汐躲在树上摇头,然后顺手揪下一朵开得正好的桃花放在唇边慢慢咬着。

这时,刚走过骑楼的连梦忽然像是脑后有眼一般地回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棵千瓣桃花,范潮汐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白衣少年丢下了他家大和尚,直直地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连梦快走两步然后飞起一脚踏在树干上,居然用上了三分“澄心圆诀”的内力。

“我去……!”

范潮汐心道不好,这位十七岁的年轻人剑术高明,是一春庄“朝”字辈年轻人中的佼佼者,而本门的明月心法只练到第三层,距离“天心月圆”的第九重功力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甚至和他的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华严宗俗家弟子连梦相比,内力也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于是周围的一春庄所有门人都看到了那个清俊的白衣少年飞踹一春庄看门桃仙的情景,圆通和尚一回头,不禁扶额。奇就奇在少年飞踢的那一脚明明带着虎虎风声,那棵参天古木受了这一下后居然纹丝不动,连满树开到极盛的桃花都没有一瓣飘落的。

此时树上的范潮汐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刚稳住自己重心,便感到一股柔和内力顺着桃树的枝干传到脚下,然后小腿足少阳胆经顿时一麻,如同被人捏住了要穴,仿佛无数蚂蚁沿着腿脚噬咬。范潮汐咬牙一跺脚,一个筋斗从七八丈高的枝头翻了下来,稳稳落地,引起周围一阵惊呼。

“小和尚,你行不行啊,来来回回就隔山打牛这一招?”范潮汐气呼呼地看向眼前一身读书人装束,黑发耀眼的连梦。

“我兰觉寺一向不变应万变,不过范公子自认是牛,在下只好承让了。”连梦一拱手,笑得歪了嘴,范潮汐这才发现自己又被坑了,气的过来捉他,两个人便在山门前打打闹闹着向演武场走去。

“贵庄唐庄主这道英雄帖一出,倒是哗啦啦找来了不少人啊。”连梦从腰间摸出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

“唔……”范潮汐应了一声,一副不愿多做评价的样子,连梦敏锐地抬眼看了竹马一眼。

“不过说起来倒是奇怪,武林盟大会五年一小轮,十年一大轮,明年又是大年,东道主轮到了贵庄不假,不过左右算算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唐庄主早早下帖子找了这么多江湖人士上门议事,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规矩。”

“……”

“范公子?范少爷?子澹兄?”连梦伸手在范潮汐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呐?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也让小生高兴高兴?”周围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这两人经常用表字称呼对方。

最是嬉笑不羁,用圆通师父的话说,从小就自带三分任侠气的范潮汐此时却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事儿有哪里不对劲。”

“究竟怎么了?”

“称意,你可听过我一春庄风师叔风无暗的名号?”范潮汐抬起眼看连梦,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好像……没有听过?”连梦摇头。

自小就向往江湖,但是不幸只能关在寺里当宅男,连行脚僧都没得做的连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缠着师傅讲那些大侠和门派的故事,可是风无暗这个名字他是真的第一次听到。

“无字辈,那就是唐庄主……不对,应该是唐庄主上一辈人咯?”

“风师叔是无字辈最小的弟子,比唐七也大不了几岁。”范潮汐面无表情回答,“我小的时候,还跟他在后山桃林里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严格来说,他才是我的启蒙恩师。”

“那风无暗……风师叔他老人家现在在什么地方?”

“……”范潮汐摇了摇头,“但是我总觉得他一定还活着,所以唐七这次才搞出了英雄帖这一出,表面是议事,实际是想找人。”

“我说你们一春庄,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刻,连梦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一春庄现任庄主唐竹安在家的时候行七,其人谦谦如玉,颇有风度,因此成名后江湖上就留下了七公子的美名。

唐竹安接过一春庄掌门之位的时候是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却已经将极高深的明月心法练到了第七重“花开月镜”的境界,据说他曾经与人在十里桃林里比武,月光下长剑雪亮,花陨如雨,唐竹安的长剑闲闲伸出,眼看着破开一片桃花瓣,然后仿佛幽灵一般从落花幻象中悄然而出,剑锋停留在对手额前,对手随即弃剑认输。

唐竹安不仅为人谦和,而且在武学一道颇有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一代宗师的气象。更难得的是,天下宗师多为武痴,而唐竹安很懂入世,一春庄在他的手段经营之下,短短十几年间已经变成了中原武林第一庄,江湖中提起那片一春山的十里桃林更是无人不知。最近一两年更隐隐有了跟现任武林盟主、幻雪城城主郭崇光一较高低的意思,也难怪唐竹安会格外重视明年推选盟主的武林盟十年大会。

逢年过节的时候,连梦会跟着师父去隔壁一春庄念经做客蹭饭,也见过这位唐庄主好几回,印象颇佳,只不过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好基友范潮汐却跟这位唐庄主一直不怎么对付。

范潮汐的身份很特殊,他本是一春庄前任庄主收的关门小弟子,入庄时极为年幼,还未来得及开蒙,师父就忽然去世了,然后就将他托付给了一向生性闲散不理庄中事,只在桃林中养猫逗鸟的风无暗,算是被风无暗一手拉扯长大。

范潮汐的师父、前任庄主正值壮年撒手人寰,打得庄中人个个措手不及,这时门中资历最高武功最好的风无暗自然而然被推上庄主之位。然而风无暗闲云野鹤似的一个人,竟坚决不受,而是代理庄主之位帮忙打理庄中事务。没过多久,就听到风无暗的徒弟唐竹安接手了一春庄的消息,而风无暗离开了一春庄云游四海去了,自此销声匿迹。

“这……”连梦坐在演武场外连廊下,嘴里叼着一根草,全神贯注听范潮汐讲故事,“按理来说,唐庄主还要叫你一声师兄的啊!”

“……”

这人关注点一向跟常人有异,范潮汐只好耐下性子解释:“一春庄门人拜师的时候,是要在宗祠供着的宋珧元君和衡文清君像前叩头行礼的,我那时候连在正式拜师礼都没来得及行,师父就忽然去了,而风师叔又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向来不拘虚礼。因此等我正式拜入一春庄的时候,已经是风师叔临行前的事了,不过他甚至不让我拜他,只让我拜天地和文武星君,他说以天地自然为师才是习武人的正道。有了他这一说,其他人也不敢让我再拜现任庄主为师,但也不敢让我入唐七那一辈,硬生生将我写进了朝字辈的宗谱里,又用潮字取代了朝……我觉得没什么所谓,从此就没人管正合了我心意,也就这样每天想干嘛干嘛,跟着演武场的教头师父们学武艺。”

“……”

很显然,这段往事范潮汐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一瞬间,连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范潮汐明明精于剑术,但是内功修习却始终止步不前,甚至连他这个在兰觉寺成日浑水摸鱼的假和尚都打不过。

“你……”一向伶牙俐齿的连梦忽然难得语塞了,挠了挠头。

“什么?”比连梦高半个头,气质略显冷淡的少年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没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没人传我明月心法,我专心练剑就好了。”

“你想不想学‘澄心圆诀’?”连梦忽然从廊上跳了起来,“我可以教你啊!我跟你说我这个人没什么长处,最懒得早起练掌法兵器,但是藏经阁里找书看这种不费劲的事情向来都难不倒我,你要是想学少林那帮人的易筋经洗髓经也没问题,就是我觉得……不怎么厉害。”

“……你们华严宗的心法,我才不要学。”

“这你就傻了吧,外面有多少人想学都学不到呢!”连梦大叫,“你不知道我们藏经阁扫地师兄每个月要把多少毛贼扔到围墙外面去,累都累死了。”

“……”范潮汐抬眼扫了一眼连梦身后,慢吞吞回答,“好吧,那如果我想学,你真的能教我吗?”

“这是自然了,佛祖面前人人平等,我佛慈悲,心诚则灵……哎哟。”

连梦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重重一个爆栗,他怒冲冲回过头去,看到身穿一袭端庄锦襕袈裟的大和尚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两人。

 

------TBC----------


 
评论(19)
热度(20)
© moominnk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