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神探夫夫，主王喻，纯瞎编，私设奇多。

01.

春分日，百官休沐。

天色渐晚，喻文州独自坐在蓝溪阁楼上的雅间向窗外望去，窗外柳树在暮色中化作溶溶烟雾，透过这新柳枝条，可以看到落日余晖映照在不远处粼粼的景龙池上，池畔游人如织。

喻文州不禁想起前几日收到某人写来的信，信中说，他们虽然驻留在前朝旧都长安，可惜半分旖旎心思都没有，只是感慨盛景不再。自迁都后，长安被划为雍州首府，人口愈发零落，城市凋敝，连井水都咸涩到难以入口。那人写道，他每天寅时都会醒来一次，在静夜中听着从城外来的水车骨碌碌地从驿馆门口经过。

记得那人离京时还是冬天，甚至没有交九，如今回来居然连南城凤凰池的桃花都已经开了大半。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喻文州一抬头，原来是蓝溪阁的少东家许博远亲自上楼来看他。

“喻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您看是再沏壶茶上道点心，还是……”

大理寺左寺丞喻文州是个为人和气没什么架子的年轻吃货京官，这几年过去了，蓝溪阁上上下下的人早已跟他混得稔熟，说话也轻松随意。

“麻烦让厨房上菜吧，我也饿了。”

喻文州收回视线笑道，他估摸着王不留行的脚程，那人这会儿怎么都应该入了城才对。

“是啊，这都半日过去了，大春也是怕您饿着才一遍遍催。”

许少爷抿着嘴一笑，这是个腼腆漂亮的年轻人，刚从祖父手中接过位列京城八大阁的蓝溪阁不过半年。据说这许家祖上在前朝做到过庖正的位置，至今家中还藏着祖传的御膳食经。

“我看是大春等不及了，害怕再等下去他那鱼就失了风味吧。”喻文州笑眯眯地说。

“那刀鱼没事，等会儿王大人到楼下了，让厨房再上屉都不迟。什么都瞒不过您，大春其实是在担心他的那盅笋。”许博远笑着说。

说起这一代由年轻人撑起来的蓝溪阁，从他们的少主人再到后厨的四位管事，都多多少少有些从祖师爷易牙身上承袭的痴气。

春分前后，京郊云栖山上产的新笋很有名气，配上用鸡汤煨酥的上好火腿，放入陶罐文火焖制，味道鲜美至极。春笋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云栖山距离京中要行上半日，梁易春天未亮的时候就摸到山上去，避开露水挖出新笋，他早早差人备下了轿子，轿中有专人看管着特制红泥炭炉以及装好火腿鸡汤的陶罐，等新笋一挖出即可请君入瓮。然后再找人抬着轿子慢慢返回蓝溪阁，而梁易春本人则赤脚穿着草鞋步行，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王杰希推开雅间门的时候，厨房送过来的陶罐刚刚启封，香到无法形容。

刚出了个长差回来，一身风尘仆仆骑马装束的王大人走到喻文州身边坐下，一边服侍的小厮很有眼色地捧上热手巾，喻文州打量了一眼王杰希，亲自动手给他奉茶。

“今天吃什么？”王杰希问，眼巴巴地看向桌子中央。

听起来这人似乎只是今天下午出城踏了个青一样，口气自然至极。

“过了春分，刀鱼就没那么好了，还是我们王大人有口福，从长安回来还刚好可以赶上这一拨。”喻文州忍不住笑，抬手示意小厮可以出去了，“还有现在最合时令的煨笋鲜。”

桌上其余的几道菜都是王杰希日常爱吃的那些，没有太新奇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壶三白酒，壶边放着两个酒杯。

喻文州没怎么动筷子，他喝了几口汤，然后就一直笑眯眯地撑着头看着眼前人。

“每年都说一起过来吃河鲜，可是总是错过。”王杰希埋头苦吃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今天这么一尝，蓝溪阁的春宴，果然名不虚传。”

“光说这刀鱼……最常见是用甜酒酿和酱料腌过再蒸的淮扬做法，鲜甜浓郁，”喻文州夹起一块鱼放进王杰希面前的小碟中，“而蓝溪阁有自己的一套秘法来炮制多刺的刀鱼，料理后直接上屉大火蒸熟后再淋酱汁，鱼肉可移入盘中，鱼刺则留在屉里。”

“唔……”王杰希闻言沉吟了一下，“这个清蒸鱼的手段，倒不像京中做法，反而像是你家厨子经常做的那道。”

“我家老师傅怎么好跟京城八大阁的大厨比，”喻文州眨眨眼，“还是要多谢王大人不嫌弃舍下粗茶淡饭。”一边说着，他又夹起一根细细的春笋：“今天能吃到这个，也是有点意思。”

“我刚想，除了云栖新笋外，大春怎么还放了笋干？是觉得今年新笋滋味不足吗？”王杰希问。这位王大人虽然从不讲究吃穿，但是毕竟出身琅琊望族，有着比别人更灵敏的舌头。

“是我跟他交代的，特意放了一点笋干做彩头。”喻文州道。

王杰希正在细细品味调羹中那洁白如玉的鲜美汤汁，闻言抬起头来，一脸疑惑。他离京查案数月，眼看着就黑瘦了一圈，不过眼神愈发明亮坚定。

喻文州看着王杰希，笑吟吟开了口：“王大人还没想起来这个笋干有什么来头吗？”

“……”王杰希夹起笋干看了看，“这……这不就是问政笋吗？”话音刚落，他顿时恍然大悟，“你也来问政，不对，喻大人你这是问案吧。”

“是啊，昔日于公在问政山借竹明志[1]，今天我就借这道煨笋鲜好贿赂王大人来问一问雍州的案子。”喻文州大笑了起来，“你去外差这段时间，雍州清吏司的案子移交大理寺复审的那些，统统都被方大人交到了我手上。然后一来二去的，还真的让我看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愿闻其详。”

王杰希坐直了身体，取过酒器，给自己斟了半杯气味甘冽芬芳的钱氏三白，给喻文州倒的那一杯，则只浅浅盖住了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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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里沿用了明朝官员品级（作者是个文盲千万别计较。

鱼：大理寺左司丞，正五品。

老王：刑部郎中，正五品，所属刑部雍州清吏司。

[1] 「安徽歙县城东有华屏山。唐代歙州刺史于德晦，为鞭策自己为政，建“问政山房”，并聘请贤士方外辅助。方外在山上种植了许多毛竹，每年春季，于德晦亲自采撷春笋送给百姓品尝。百姓为纪念于德晦，将此山改名“问政山”，其笋称“问政笋”。」摘自：《随园食单》—（清）袁枚著，王刚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