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向，主喻王喻，OOC，避雷注意
一切考据都是浮云，写文只图高兴，认真你就输了=v=
感谢媳妇儿和Lay君陪我脑洞，爱你们么么哒
到达Nha Trang的第二天，王杰希在酒店前台租了一辆普通的150cc机车出门兜风。
虽然已经是10月中旬，正午的阳光依然相当毒辣。王杰希并不介意这烈日，仍然以稳定的60km/h行驶在那条著名的海边公路上，不紧不慢地欣赏沿途风景。
此时头顶的天空是一片动人的湛蓝，但是那蓝色却远远不及山崖之下浓酽华美的海水之万一。
Nha Trang是一座背山面海的小城，拥有这个星球上数一数二的迷人大海。眼前这条空荡荡的公路一直延伸到远方，然后消隐在青翠的海岬顶端。道路两边种植着木麻黄和大片大片的勒杜鹃，那热烈的色彩与远处洁白的沙漠交织，映衬着深邃的天空和海水，美丽到几近苍凉。
王杰希稳稳驶过一个弯道，转弯后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公路边正有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停在那里，孤零零映着日光。
瞄了一眼机车的桁架，王杰希立刻认出了那是一辆杜卡迪，没弄错的话正是那台苏沐秋心心念念的Multistrada 1200s。
严格来说，王杰希是个改装党，对每年各大厂牌的流行趋势并不十分上心，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几乎每天都在被动吸收最新的原厂车资讯。
这一切都和某两个迷恋机车成痴的男人有关——从念预科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两个不正经的学长到现在，这段孽缘掐指一算也经历了7年多的时光。
去年10月，较年长的那两人刚刚找到工作——叶修拿到AP的职位留在了他们在里昂的母校，苏沐秋则准备动身去巴黎的公司任职，王杰希也正要迎来他博士生涯的最后一年。为了庆祝入职，三个人特地请了假跑去南特岛玩。某天晚上，他们没有骑机车，而是在海边散散步，没料到远远看到有个人正蹲在路边鼓捣他的车，月光下红色的Multistrada 1200s色彩远不如白天鲜明，但是仍然掩不住机体本身霸道又洗练的气场。
王杰希眼睁睁地看着一向从容的苏沐秋小跑着冲过马路去和对面那个法国小哥搭讪，甚至还略带羞涩地问自己是否可以摸摸这台2014年全球限定然后拍张合影。
旁边的叶修似乎很不齿这种脑残粉的行为，他看了看夜空，百无聊赖地吐了个烟圈：“苏沐秋这人居然是个颜控，真是太肤浅了，你说对吧大眼？”
王杰希看了叶修一眼，嗤之以鼻。
其实，叶修和苏沐秋的机车全部都出自那个“肤浅的颜控”之手。这两人的整个学生时代一直在靠奖学金和打工维持，同时还要照顾苏沐秋读大学的妹妹…即使如此，工程系出身又酷爱cafe racer的苏沐秋仍有本事将一部二手SR150和一部90年代的老凯旋改造得几近完美。数年间他们带着那两台机车跑遍环法公路，不知道抓住了多少人的眼球。两部cafe racer一红一白，有着略带诙谐感的优雅风格，却又不失最大胆的想象力。
“Su”其人不仅仅是业余爱好者中相当出色的车手，在里昂的改装党当中也小有名气，甚至还上过华人圈中赫赫有名的台湾杂志专访。
【注：Cafe Racer可以指咖啡赛车手，也可以指他们的机车，也代表一种街头机车的改装风格。它外表彪悍，风格强烈，同时也是全球最独特也是最受尊敬的机车风格之一。】
不知不觉之中，王杰希停了车，他伸脚撑住地面，默默打量着这台纯黑的Multistrada 1200s，一边思忖着要不要拍张照片给苏沐秋看。
其实机车在整个东南亚都是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但是在相对落后的越南，满大街125到200cc之间的普通街车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公升级的庞然大物，的确是有点稀罕。
王杰希注意到杜卡迪泊车的那块崖边空地正是这一段公路上视野最好的制高点。空地上靠近悬崖的地方生长着茂密的野百合，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而悬崖之下就是碧波万顷的大海。不远处有一个身着全套黑色机车服的人正背对着王杰希看风景，手里拎着头盔，面向大海一副仿佛入了定的样子，目测应该就是这台Multistrada 1200s的骑士了。
那人的背影非常挺拔，两条长腿尤其醒目，属于亚洲男人中少有的类型——对付杜卡迪那设计得泯灭人性的850mm座高也应该不会有太大压力。
这时，大概是听到了动静，黑衣骑士转过脸看向身后，王杰希不禁一愣，那是一张白皙温和的面容，神情恬淡，和粗犷的Multistrada 1200s莫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人注意到了王杰希的目光，颔首一笑。那笑容让王杰希觉得似曾相识，可是一旦凝神去捕捉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意象，却又如同水中摇曳的倒影一般转瞬即逝。
于是两人对视了几秒，谁都没有说话。
远方又传来了引擎的声音，黑衣青年收回了目光望着公路尽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王杰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又有两辆机车一前一后轰鸣着驶近，然后利落地停在他们面前。
前面那辆机车也是一台深蓝色的准专业级巨兽，川崎的ZX-10R。穿着蓝色机车服的骑士摘下full face头盔，清爽的深亚麻色头发汗湿着粘在面颊两边，却也掩不住一脸气鼓鼓的表情。
后面那辆机车倒是出乎王杰希意料，车上的人身材高大，一身专业红色机车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起来，从手套到护膝护肘一应俱全，而胯下居然是一台排量绝对不会超过125cc的踏板，看着实在有些滑稽。
小踏板上的青年也取下头盔，黝黑的脸上满是苦闷。
“啊啊文州你实在太心脏啦！你知道你刚才用了7秒就爆了200km吗？？！我话还没说完你一眨眼就不见了！还有！之前说好的一人跑半程呢！”
蓝衣骑士连珠炮一般地说，他前半段说的是广东话，后半段则明显在针对那个骑着小踏板的倒霉小哥，转眼切换成了法语：“结果我只好在半路上等Loi这个家伙！他慢得好像乌龟爬，害得我都不敢飚太快！”
王杰希惊讶地看了一眼黑衣的青年——那人已经笑得开怀，完全不再掩饰自己的表情，而对面那个红衣骑士则是满脸的无奈。
“要是真心脏我可不会停下来等你们，现在早已经到郑轩他们那边了。”黑衣青年也用法语回应，然后看了一眼一旁的王杰希，“诶，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看风景？”后面这句话他则是用英文问的。
“哦没关系。”王杰希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凑得太近了，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副正在围观对方三人斗嘴的架势。他略略尴尬，索性就直接用普通话回答。
“刚才看到你的车子，就想停下来看看。这是Multistrada 1200s吧？我本来以为是2014年出的那台，可是凑近一看细节，又觉得有点不像。”
“哦哦哦哦哦！你也是中国人？”蓝衣骑士闻言立刻凑了上来，瞬间也切换到了国语，带着淡淡的广东口音，“你眼力真不错，这是Multistrada 1200s今年刚出的休旅系列。”说着，他一拍红衣小哥的肩膀，“Loi——就是这家伙——刚把这车弄到手，我们正好过来越南玩，就陪他出来跑跑。”
“不过他是越南人，听不懂中文啦，你要是有问题跟他讲英语就好。”蓝衣骑士接着说。
“其实，”王杰希说，“我的法语可能会比英语好一点。”说着，他看了一眼蓝衣青年，忽然产生了一种恶作剧的心思：“Est-ce que vous être Breton, vous parlez trop vite. （你是布列塔尼人吗，讲话这么快。）”
蓝衣骑士愣住了，黑衣青年瞬间笑出了声，连原本一脸吃瘪的越南小哥都闷笑了起来。
【注：布列塔尼人讲话是出了名的3·倍·速。】
“唉唉？我跟你说啊……我才不……”
“好啦，我们也该走了，不然一会儿郑轩等急了又要压力山大。”黑衣青年果断打断了他，他讲的也是普通话，声音低沉悦耳，“少天，你要不要和我换车？”
“诶？到我啦？好好好好好！”蓝衣骑士兴高采烈地说，又偷眼看看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越南小哥，“我骑杜卡迪，那阿Loi……”
“Loi可以骑川崎啊。”
“诶？”
“还是说，你想替我骑这辆踏板……”
“等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话音未落，蓝衣青年已经迅速跨上杜卡迪，姿态潇洒。然后他回过头笑着扣上头盔，“那么队长，一会儿见咯！”
“好，小心点。”黑衣青年笑笑。
“文州……你们……”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蓝衣骑士的潇洒甩尾扬了一脸灰的Loi欲哭无泪，“自从前天磨合完1100公里之后我就再也没摸过它了。”
“来，我和你换。”黑衣青年笑得无害，“我们来回跑了几天却根本没有好好看过风景，现在终于有时间慢慢欣赏这条公路了。”
说着，他手一扬，刚才黄少天塞给他的ZX-10R车钥匙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入对面的红衣骑士手中。
“你应该经常骑重型机车吧？”身边那人说。
此时他们又停下来看海，太阳已经偏西，天空和海面的交界处已经泛起淡淡的霞光，海水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温柔，如同情人的眼波。
“算是吧，”王杰希说，“我朋友很喜欢机车，这些年就经常和他们一起出去跑。”
“果然如此，看你推弯的方式就知道。”喻文州说。
“你可以看出来？”
“当然。”喻文州笑笑。
他们两人结伴慢悠悠地在海边公路晃了一下午，现在王杰希已经知道了身边人的名字，也知道了他之前在巴黎读书，回国后选择在香港而不是内地工作的主要原因是——国内的多数大城市、包括他的家乡G市都已经禁摩。
“说起来，你最喜欢法国哪条公路？”喻文州说。
于是王杰希忍不住笑了一下。
“嗯？”
“一般人都会问，你最喜欢法国哪座城市或者你最喜欢法国什么……而很少会有人问，你最喜欢法国的哪条公路。”
“这倒没错。”喻文州也反应过来，有点忍俊不禁。
“我最喜欢的应该是南特的沿海公路。其实我也没骑过很多长距离，但是那一次实在印象深刻。”王杰希想了想说。
于是对面那人摘下黑色的机车手套，一言不发地伸手过来。
王杰希一愣，随即笑着也伸手过去，握着对方的手轻轻摇了摇。
喻文州的手指很温暖，掌心因为长年骑机车变得有点粗糙。
“为了可以在南特待久一点，我每年都申请去那边的公司实习。”喻文州说。
“看不出来你这么拼……”王杰希说，“对了，有没有想过去做职业车手？”
喻文州摇头微笑：“我没有那个天赋，机车只是我最大的爱好而已，业余时间都在这上面了。当然了，除了机车，其他事情也没那么容易能做好，需要全力以赴。”
“其他事情是指做建筑师吗？”王杰希看着他。
“是的。”喻文州看着他微笑，笑容明亮坦荡。
于是在整个下午漫无边际的公路旅行和聊天中他们还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巧合，两人居然还算是半个同行，唯一的区别是王杰希在读建筑技术方向的博士，喻文州则在一间香港著名事务所就职。
等王杰希和喻文州跑完整条环路回到Nha Trang时，天色已经全黑，此时他们正站在一个三岔路口讲话，机车停在一边的树下。
两人面前的道路一边通向嘈杂的老城区，一边则伸向海边的散步道，身边都是三三两两刚从海滩归来的游客，衣着悠闲。
“少天和Loi你都已经见过了，他们俩是我之前在法国的同学。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同一个机车俱乐部的朋友，”喻文州看看王杰希，“不如……加入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如何？”
“谢谢，不过今天真的是有安排了，”王杰希说，“还是下次吧。”
这句司空见惯的客套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
喻文州抢在王杰希之前笑着开口，语气倒是豁达：“没关系，反正你也是沿着海岸线从北到南慢慢玩，我们再次遇到的几率很大。”
“没错。”王杰希看着对面的人，“说不定明天就在去哪里的路上遇到了。”
目送着那个骑着机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的车流中，王杰希转身沿着散步道走向海边，没有多远就感觉双脚踩在了松软的沙滩上。
他一直走，直到海滩僻静处游人稀少的地方才坐下，然后静静注视着夜色中的大海。
第二天，王杰希就从Nha Trang动身前往Da Lat。抵达之后，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座风景优美的小城，索性就多住了几天。
每天他都会骑着机车在周边的山道上压弯，一路上会遇到很多带着客人的Easy Rider ——这大概是Da Lat除了鲜花以外最著名的特产了。Easy Rider都是当地的机车骑士，他们大多能讲流利的英文或法文，会带着旅行者在周边游玩，兼任司机和向导，有着出色的国际声誉。
于是来到Da Lat的第四天，王杰希听从了一个友善的Easy Rider的建议，顺着泉林湖一路南下骑行看风景。
山区特有的清新空气、满山苍茫的松树和雾气缭绕的河流湖泊都让王杰希想起法国北部，难怪当年法国人会选这里修建他们的避暑地。不过山区的天气同样也变化多端，下午的时候，天色忽然阴沉下来，王杰希想着时间也差不多，正打算掉头返回Da Lat市区，可是没想到在酒店租的机车却忽然熄火，然后再也无法启动。他下车检查了一下，发现是租来的机车缺乏保养，喷油嘴出现了故障，仅凭现有的条件根本没有办法排除，唯一的办法是赶紧联系酒店派人来接。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寸，王杰希把自己浑身上下翻了一遍，发现早上出门的时候太匆忙，居然没有带手机。
这下连他也无计可施，只能推着机车慢慢在山路上走，一边寄希望于可以遇到几个好心的路人。
不知道为什么，王杰希忽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喻文州，还有那台净重200多千克的杜卡迪。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庆幸自己没有骑重型机车出门吧，王杰希自顾自笑了笑。
一滴水珠忽然落在了王杰希的面颊上。
他抬起头，看到铅灰色的浓厚云层已经低低压在头顶，整条山路都晦暗下来，仿佛已经暮色低垂。
租来的机车上并没有准备雨衣，等到王杰希终于凭着记忆走进那家靠近公路的咖啡园避雨时，已经全身湿透。
咖啡园的老板娘做惯游客生意，态度热情而且英文流利，她很快搞明白了王杰希的需求，拿过他的房卡就开始帮忙拨打上面的酒店电话。打电话的间隙她给王杰希拿了条毛巾，然后冲着他挥挥手：“先生上楼去坐一会儿吧，我让他们给你倒杯咖啡暖和一下。”
王杰希道了声谢，转身顺着窄窄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没有想到的是，这座修建在咖啡园边的小楼内部居然别有洞天。整个二层是一个通透的大空间，布置着简单的桌椅可以供客人喝咖啡休息。尽头的落地窗外是一个木制露台，露台平面与楼下园中的树顶基本处在同一个标高，无数咖啡树密不透风的枝叶此时在风雨中已经化作了郁郁葱葱的惊涛骇浪。
树浪被狂风推动着，前仆后继地朝着王杰希身处的方向奔流而来，似乎随时会冲上露天平台，然后冲破落地窗涌进房间里，美得如此暴烈不祥。
而王杰希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正坐在落地窗边的座位上。
不同于上次的装束，今天喻文州穿着黑色机车夹克、牛仔裤和短靴，悠闲地撑着脸看窗外，头盔放在手边。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王杰希就有所意识，这人似乎天生自带一种让世界变得安静下来的气场，此时此刻，正好和外面那惊心动魄的景色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喻文州的面前放着一个越南特色的手冲滤杯，黑色的液体正在一滴一滴地落入玻璃杯中。
“嘿。”王杰希走过去拉开椅子，然后坐在喻文州对面。
“诶，”喻文州转头发现是他，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便泛起了笑意，“你看，我们果然又遇到了。”
“嗯，没错。”王杰希也笑。在雨中跋涉了半个小时、从头到脚都在滴水的他忽然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没想到你这么有情调，喜欢在雨中骑机车？”对面那人温柔又促狭地调侃了王杰希一句。
“如果真的一直是在‘骑车’而不是在雨中‘推车’，我的确会很享受。”王杰希笑了，忍不住也自我调侃了起来。
对面那人撑着头听他描述事情的经过，一脸笑吟吟的样子。
看着喻文州的专心神情，不知道为什么，王杰希忽然觉得有点局促，便拿起老板娘给他的毛巾开始擦头发，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王杰希有着一张清淡的面孔，不只气质冷峻，连性情也慢热。借用老叶的话说，从17岁的时候开始就是一脸高冷，只有自己和苏沐秋才不嫌弃地主动凑上去和他做朋友。
“来，刚做的，我还没碰过。”喻文州把杯子推到王杰希面前，“Da Lat这边下起雨的时候其实蛮冷的，气温也就14、5度。”
“嗯，谢谢。”王杰希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这咖啡烘得恰到好处，居然带着一点点隐约的巧克力香味，口感醇厚到不可思议。
“怎么样？”
“不错……果然名不虚传。”王杰希说。
喻文州弯起了眼睛：“是啊，我已经打算在行李里塞满咖啡回去做手信了。”
这时，有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咖啡园的美丽老板娘从楼梯口伸出头看向他们这边。“先生，酒店那边说立刻派车过来接你，不过大概还要过2个小时才能到我们这里。”
“好的，谢谢你。”王杰希说。他看看窗外，比起刚才雨似乎稍微小了一些。
于是对面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你接下来打算干嘛？”
“雨还是没停，看来只能在这个咖啡园里消磨时间了。”王杰希说，“你要是赶时间就先回去Da Lat吧，我可以喝杯咖啡看看书。”
“我倒是有个提议……”对面的人又微笑起来，“要不要真的试下在雨中飚车的感觉？”
“原来你今天骑的也是街车……”王杰希一边往身上套着雨衣一边说，“所以刚才我还在想你如果骑着那辆杜卡迪要怎么带人，就地拆掉后箱吗。”
“当然不会了，如果骑重型我也不会穿成这样就出门。”喻文州说，一边煞有介事地戴起头盔——当然是最平民的那种半盔，然后戴起墨镜，“安全第一啊。”。
“这次我们过来越南骑的都是当地朋友的车，像那天你看到的杜卡迪，还有那台川崎……哦对，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给你看Loi大哥的那台cafe racer，还是双座版，改装的实在太赞了。”
“也是，如果从香港运你自己的车子过来，那运费估计又可以买一台了。”王杰希说。
“说的没错，”喻文州笑了，“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看看朋友。”
“我说……既然都是街车，那干脆让我骑吧，你坐后面。”王杰希开门见山地说。
“我从来不坐后座。”喻文州笑眯眯地说，“坐车也从来不坐副驾驶，因为都是我开车。”
“……”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考虑到方圆数十里内实在没有其他机车出租店的存在迹象，王杰希还是妥协了，于是他扣上头盔，跨上机车后座，抱住喻文州的腰。
开惯公升级的人果然能把200cc也开出气吞山河的效果，王杰希想。
喻文州带着他在大雨中疾驰，路况和视野都非常恶劣，为了安全（和取暖）起见，王杰希几乎紧贴在那人背后，感受着喻文州身体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同时对方肌肉收紧和舒张的微妙变化也能够被他清晰地捕捉。
喻文州那张斯文的脸具有很强的欺骗性，其实这人远远要比看起来的样子强悍。
想要驾驭重型机车，仅仅是推发和扶车这两项最基本的技术，都对车手的力量有着很高的要求。
塑料雨衣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形同虚设，王杰希侧过脸单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就听到身前的人那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带着让人安心的节奏。
肾上腺素升高的畅快感觉对他们这种习惯撞风的人来说都不能更熟悉，王杰希闭起眼睛试图从风压中感受他们现在所达到的速度。
于是，世间万物都历历退去，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风的声音。
苏沐秋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分的车手。现在来都来法国了，真的不考虑去做职业比赛吗，上这种工程师学校又有什么前途。
而叶修在一边咬着烟看着他笑。
最有天分吗？大眼算是不错啦，当然和哥比起来还是差点。
那时他们在后院的车库里看着苏沐秋捣鼓零件，灯光昏暗，空气中有一股机油的味道。
王杰希知道自己似乎从小运动神经就比常人发达，小时候被丢进游泳池，扑腾了几次之后就游得像模像样。上中学后虽然没有继续训练了但也顺利拿下了国家级运动员的头衔。
机车也是，第一次接触还是高中时偷偷骑朋友哥哥的车，连小踏板都没怎么骑过的他轻轻松松就搞定了800cc的杜卡迪796。当时的王杰希其实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还算喜欢，又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直到念预科的时候，他被同学撺掇着报名了机车俱乐部的比赛，然后在那次比赛中遇到了叶修和苏沐秋。
“我并没有打算去参加职业比赛……”王杰希说，“这只是爱好而已，不想让它最后变成自己的负担。”
叶修抖了抖烟灰，看着王杰希：“越是喜欢的东西越是要和它保持距离吗？我是说你克己好呢还是说你傲娇好呢，大眼？”
王杰希皱起眉头，看了叶修一眼，然后走到苏沐秋身边去看他如何给机车换整流罩。
“你说，大眼身上这种对我浓浓的不信任感是怎么回事？”叶修说。
“因为我一直习惯的是和你做对手……”王杰希说。
“……而不是队友。”苏沐秋笑，接得顺理成章。
“那么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喻文州笑着说。此时他们已经回到Da Lat市区，王杰希发现面前这人即使浑身湿透，也有余裕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气定神闲。
“少天他们今天已经启程去了Saigon，我们剩下的几个人明天一早也要出发了。”喻文州说，“不然我们只能期待下一个偶遇。”
王杰希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喻文州，然后像是费了很大力气地说：“其实，我倒是有另外一个不情之请。”
“啊，没关系的，请讲吧。”喻文州说，“如果我能帮到你的话。”
“你、或者你的朋友……可以借我一台车吗？”王杰希说。
“这条山路今天白天你已经跑过两次了，应该比较熟悉。”喻文州说，然后把机车手套递给王杰希，“不过只能委屈你穿我的备用骑行服，毕竟阿Loi和他哥哥都是90公斤级的壮汉。”
“好的。”王杰希说，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表情并不分明。
“我会骑川崎跟着你。”喻文州说。
“谢谢。”
“没事。”喻文州微微笑着，然后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可以问问这是为什么吗？”最后喻文州还是说出来了，王杰希猛然抬头，然后看进对面那人的眼睛。
“就是想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打破那个障碍。”王杰希说。虽然他知道喻文州没有、也不可能听懂这句话。
那天晚上，喻文州第一次看到王杰希真正骑着公升级机车的样子，那台猛兽般的杜卡迪在山道上呼啸远去，仿佛被瞬间注入了灵魂。
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喻文州想。因为王杰希远去的样子不像在渴求速度，而是像在直接扑出去钻进恐惧迷茫的风眼。
“因为走进风眼而再活下来就是人生，风眼就是宿命，是预设，是诅咒。”喻文州最喜欢的作家曾经这样说过。
【注：化用了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的梗。】
当速度过了220的时候，迈速表的表头就已经看不清了，只能模糊感觉到指针在一直向右侧一点点偏移。王杰希把身体压低，继续加档拧油门，世界是如此安静，只有环绕在周身的风。
三人的南特之旅结束之后没多久，甚至连圣诞节都还没有来，刚去巴黎工作的苏沐秋就出了车祸。
命运最讽刺的地方就是，一个恨不得将全部心血都献给机车的人却被失控的重型机车撞倒。苏沐秋整整半个月没有离开重症监护室，病危通知在两天内连下三次。
所幸他最终保住了性命，只是右腿残废，此生再也没有办法骑着那台红色的cafe racer跑他最喜欢的南特公路。
没多久，叶修就辞了工作，他回了里昂一趟处理后续事宜，然后骑着苏沐秋亲手改造的那辆白色机车去了巴黎。他说赛车也好，机车改造也好，哪怕只是开一间小小的机车修理铺……他们的生活都注定不能和机车分开，这一切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
王杰希觉得自己正在穿过风前行，当然实际也是这样。可是他知道自己还在穿过那形而上的、象征性的风眼。
天赋出众的他，人生看似一帆风顺，但实际上他的生活正是像叶修说的那样，越是喜欢，越是要保持距离。
在父亲大学的泳池里被教练一眼挑中后，孩提时的记忆基本上都和每天有大半天都泡在水中的感觉联系在了一起，那时他特别喜欢水，也特别喜欢潜在池底看水面变幻的阳光。
刚开始在法国念书的时候，王杰希几乎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花在了练习机车上，直到某天忽然有职业俱乐部的人过来看他训练，然后递上名片。
然而每一次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他总是选择最稳妥的那一条路，不会让周围人为他的担心，尽量顾全大局，时间久了，也就渐渐忘记了当时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发现，这种自制力看起来孤高安静，可是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一种不愿承担风险的狡黠。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命运的风眼里流过血，自己也是。大概只有流血之后才会懂得那种感觉。王杰希想起了叶修和苏沐秋，还想起了那个他刚刚认识几天的男人，此时大概正骑着蓝色的川崎紧紧跟在他身后。
其实他是有点羡慕喻文州的。
第一次看到喻文州右手控制机车的技巧时，他就明白了，这个人花在这项爱好上的时间一般人根本难以想象。虽然为天赋和机遇所限，也许这一生只能到达业余爱好者的顶峰，但是那又如何呢。
能够勇敢地一次次选择——选择去南特，选择留在香港，选择一个稳定的职业来支持自己的爱好，选择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组织起属于自己的俱乐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直在穿越风眼的喻文州其实是他心底里最向往的那种类型。
所幸——“从风眼中逃出的你已不再是跨入风眼时的你。是的，这就是所谓风暴的含义，”那位王杰希也非常喜欢的作家后来还这样说过。
于是王杰希收油减速点刹车，慢慢停下来在路边。
又过了几分钟，那辆ZX-10R才轰鸣着赶了上来，车上的人还没等车子停稳就跳了下来，不顾崭新的机车重重倾斜倒地。喻文州掀掉头盔丢在地上，冲上来就抓住王杰希的衣领，脸色铁青。
“你疯了吗？你刚才的速度至少有270！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里是越南！现在是晚上！这里不是法国！更不是你的专业赛道！”
王杰希看着眼前的人，一路闷在沉重的头盔和骑行服里，喻文州的额角都是汗珠，白皙面颊上也浮起了淡淡的血色，虽然八成是被气的。
于是王杰希笑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
半晌，对面的人还是气哼哼地看着他，一脸“我刚才疯了吗怎么会信你”的痛心疾首。
“走吧，”王杰希说，“回去换衣服，我请你吃饭。”
于是两个人便以50km的速度慢慢跑回去，因为车子太拉风速度又太慢，一路引来了无数或好奇或嘲讽的围观。
第二天早晨，王杰希早起打了个车去机场。
其实现在他的心态倒是比较平静，经过了昨晚那几乎死生一线的山道飙车后，王杰希觉得一直以来横亘在自己和内心之间那让人疲惫的距离感忽然消失了。
其实旅行只是一种短暂抽离的方式，问题依然在那里等待去解决。只是旅途中遇到的事和人，某种程度上真的能够给你注入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的勇气。
昨天晚餐的时候他听喻文州说会和朋友骑机车去Saigon，原本计划返回Hanoi晒晒太阳然后就飞回里昂的王杰希忽然改变了主意，带着简单的行李径直去了Da Lat机场。
他们之间像是有种奇怪的心照不宣。
事实上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重逢的几率实在太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仍然没有交换任何联系方式。
王杰希买了最早一班飞Saigon的机票，他告诉自己，只是想去看看那人所看到风景而已。
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王杰希换了泳裤裹了件浴袍就搭电梯直奔酒店楼顶的spa。这家温泉酒店在21层的顶楼有着在整个越南南部都非常著名的水疗中心。
完成1小时的按摩后，王杰希在吧台叫了杯酒，然后泡在露天的jacuzzi里继续昏昏欲睡。这个时间水疗中心的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鬼佬出没，靠着吧台喝杯啤酒寒暄两句，然后就又各自散去。
黑色衬衫的酒保擦着杯子，放着安静的爵士乐，有微微的风吹过，带来热带花朵馥郁的香气。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轻柔的水响，王杰希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一朵洁白的鸡蛋花晃晃悠悠地漂浮在眼前的水面上。
这个浴池周边种着好几棵繁花累累的鸡蛋花树，王杰希抬头看看头顶浓密的枝叶，顺手捞起了那朵落花放在了自己的酒杯旁边，然后继续闭目养神，感受着温热水柱冲刷着赤裸肌肤的舒适感。
“哗——”又是一声水响，似乎有人迈进浴池，水波扰动了片刻，然后就又恢复了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杰希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的脸，头发湿湿的，脸上也沾满水珠，更显得唇红齿白。
此时，喻文州正从浴池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王杰希立刻清醒了过来，他坐直身体盯着对面的人，似有千言万语，却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怎么办，就是这么巧。”喻文州耸耸肩说，这时他线条精悍的赤裸肩膀和胸口都露出了水面，皮肤没有怎么晒黑，仍然是一种光润健康的白皙。
“我们俱乐部少订了一间房，去交涉的时候发现那边酒店已经订满了。于是我就随便走进马路对面那家看起来最气派的酒店，订了一个温泉套房，然后就发现你在jacuzzi里打盹。”
“怎么听起来像是你订了温泉套房然后附送了一个我？”王杰希说。然后他眯起眼睛，带着一丝对他来说非常罕见的、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向对面的人。
“唔，”对面的喻文州摸了摸下巴，也笑了，“如果是这样，那是我赚到了。对吗，王先生？”
黄昏时，王杰希穿过人潮涌动的蓝山广场，这个充满欧洲风情的街心花园一直是Saigon年轻人的约会圣地。
无数机车停在道路两侧，少年少女们席地而坐，喁喁细语。这时一个英俊男生骑着机车载着恋人呼啸着远去，擦过王杰希身侧，一瞬间他只来得及看清那个越南少女红色头盔下微笑的侧脸。
“想必机车后座是很舒服的位置吧……”王杰希想了想，忍不住笑了一下。
早晨起床之前喻文州跟王杰希说今天要和俱乐部的朋友出去练习，晚饭时分会回来。于是他们就约好了6点的时候在蓝山广场见，一起去吃晚饭。
王杰希看看腕表，6点过5分，可是周围只有一群喧闹的年轻人，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时，一辆机车从身后接近，王杰希听到引擎的声音回头，可是下一秒就愣住了。
“这是……”
“阿Loi大哥的那台双座位Cafe racer啊！”来人果然是喻文州，他跨坐在一台复古又时髦的银色的机车上，一脸得意的笑容，“一直想给你看来着，今天就被我趁其不备地开出来了。”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王杰希说，此刻他简直要大笑出声了，“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喻文州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剪裁精致又合体。他的头发也打理过了，用发蜡稍微抓了一下，有一种漫不经心的讲究感。
脱离了骑士装扮的喻文州原来是这样的，有点好看到炫目……王杰希默默想。
“诶，其实是这样，”喻文州说，“我一直想试试穿西装开cafe racer去约会的感觉。”
然后他有点迟疑地看着王杰希，“你觉得……？”
“很帅，真的。”王杰希说，然后伸手摸摸对方的头发，“这是早餐豆浆吗？”
“豆浆你妹。”
喻文州指指身后：“上来吧，我们去吃饭。”可是王杰希却站着没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喻文州问。
“今天你坐后座。”
“不行。”
“那你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吃饭了，你昨天好像说那家餐厅还挺难订？”王杰希说，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
当车子启动引擎发出轰鸣时，那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感觉一旦经历过就再也不会忘怀。
王杰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开着银色的cafe racer灵巧地在Saigon拥挤的街头穿行，他身后的人则穿着规规矩矩的正装，紧紧搂着他的腰。
但愿那风和你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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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本文的初衷其实是来自一个邪恶的脑洞，就是想写老王看着背对着他的喻总慢慢脱掉了连体的专业骑行服……（因为车手里面除了小内内什么都穿不了吧（啊好棒。
结果……写了这么多字发现这个梗完全没有地方放，好难过！而且我怎么越写越清水了妈蛋，连kiss都没了QAQ
我也喜欢穿西装开cafe racer的男朋友！（x
可能会有后续，好想写个三部曲（xx
对了，你们发现了我的致敬梗吗？（xxx
